中國彭水網(wǎng)◆葛小明

薺菜第一個敲開了春天的大門，春風(fēng)還在打盹的時候，薺菜就已經(jīng)早早的醒來。很快，一場關(guān)于鄉(xiāng)村的序曲開始了，那薺菜就是排頭的一個。麥地周圍，綠色外延，薺菜最多。和麥苗一樣，薺菜也在泥土中度過了一個嚴(yán)冬，大雪覆蓋過，寒風(fēng)凜冽過，絲毫不遜于任何過冬的植物。初春的大地上，冬的余寒猶在，萬物還在沉積的時候，青灰的薺菜就迫不及待地從松軟的泥土里探出頭來，一路蔓延著：土坡上、灌木叢、蔥蒜田里，她或曲或伸、或挺或伏，很快就撲滿了春天的大地。從一首唐詩中走來，從迷人的句子中蔓延開去，靜靜地，靜靜地，等待著新一輪的蔥蘢。

雨水一過，薺菜就開始反青，暗淡的灰紫色漸漸褪去，那綠，就像皴染的水墨畫，一層層蔓延過來。薺菜喜歡松軟而肥沃的土壤，但是它又低調(diào)得很，不跟麥苗爭一分養(yǎng)料，它就蹲在田邊，靜靜地吮吸著屬于自己的那份，和麥子一般成長?！侗静菥V目》記載：薺菜，又名護生草，氣味甘、溫、無毒，主治：利肝和中，明目益胃。根葉燒灰，治赤白痢，極效?？梢娫诠艜r候薺菜就成為一種重要的藥材和食材了。

而我們小時候，住在鄉(xiāng)下，幾乎每個人都有挖薺菜的經(jīng)歷?？倳皇痔嶂粋€小籃子，一手拉著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媽媽的手，跑著跳著閃進麥田，挖薺菜。不用進去，薺菜都在地邊上，只需沿著麥子生長的軌跡，挪步即可。薺菜喜歡扎堆，一旦發(fā)現(xiàn)一棵，周圍就會密密麻麻分布。我們不貪多，只挑一些個頭大的挖，小的留著，他日再長。

母親總會在挖薺菜的時候，跟我講一些她小時候的事。她說薺菜是那個年代的救命菜，過去沒得吃，人們總會把薺菜當(dāng)作填飽肚子的重要部分。薺菜在過去并不算野菜，因為人人挖，人人都認(rèn)識，并且薺菜不像麥子，它不需要種植，不需要澆水施肥。只要給它一點陽光和雨水，它就能幫你度過春荒。母親總是很小心地挖每一棵薺菜，就像很小心地養(yǎng)育每一個孩子。我無法想象薺菜在母親心中的地位，但是我知道它在她心中很重要。

不多時辰，籃子就滿了，摘除多余的黃葉，洗干凈，開始一頓美食之旅。涼拌、熱炒、包餃子，無論怎么做，它都是一道好菜。薺菜炒雞蛋，是人們最津津樂道的了。母親總是很用心做每一道關(guān)于薺菜的菜肴，我知道那是母親的記憶，那里面有母親的青春。很快，一盤清淡而有營養(yǎng)的菜出鍋，那種散發(fā)著泥土般的清香，是可喻而不可言的，我們只能這么說，那是家的味道。

薺菜養(yǎng)活了一代人，又繼續(xù)養(yǎng)育著下一代，就在這代代相傳中，它們變成日常之物。即便生活在城里，到了時日，他們也會挑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，跑到城市的外延，一家人，幾顆心，踏春光，挖薺菜。薺菜又變成了一種情結(jié)，關(guān)乎人文，關(guān)乎歲月，亙久不息。